科洛河的白雪
“谁是天儒?出列!”我不知怎么有点慌,用不太标准的步子迈前一步,这位军官看了我一眼:“天儒,你马上到办公室去一下。”这下我更慌了,不知什么原因,这么多新兵怎么单单叫到我?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被一位老兵引领到办公室——
我进了办公室,屋子里有四五位军官,其中有一位看上去是个首长的军官看着我,有点严肃又面带微笑的和我说:
“你是天儒吧?我们刚刚接到你父亲的电话,你的奶奶今早去世了,给你24小时假,你回家看看,记住你现在是个军人了,要准时归队!”
我立正站在地中央,立刻泪如泉涌,心跳加剧,大脑一片空白。
这时一位曾在我们学校秘密考查我的年轻军官汪隆绪(就是这位汪隆绪,后来与我在部队结下了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。),走过来,拍拍我的肩膀:
“天儒,节哀!快去快回,走吧,门外有车在等着送你回去。”
奶奶,我最亲的人,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,身体好好的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
从县城到乡下的老家有八十公里的路程,一路上我有点神情恍惚。
我的奶奶在年轻时是达斡尔族一个漂亮姑娘,我的爷爷是汉族,我的血液里起码有一半是流着达斡尔族的血液。
我是我们家族的长子长孙,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,奶奶对我疼爱有加,视为掌上明珠,视为她的骄傲。
我的老家在科落河边的一个小山村,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从县城回到乡下的爷爷奶奶身边,奶奶总是把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给我留着,谁也不准动,老人家常常念叨:
“这是给我大孙子留着的。”
我的小姑云霞比我小一岁、小叔云波比我大两岁,我们还都是孩子,可他(她)们俩谁也不敢动奶奶给我留的东西。
孩童时,我每次回到乡下,就像个的骄傲的小王子,被乡下的孩子们前呼后拥,被爷爷奶奶宠着。等我大些了,当了县城的学生领袖,成了“司令”,成了学校“革命委员会”常委,奶奶就更加骄傲,美得不行,一提起她的大孙子就乐的合不拢嘴。
奶奶的身体好得很,没听说她老人家身体有什么毛病,怎么就走了呢?
难道这漫天飞舞的大雪,是为奶奶送葬?是为奶奶哭泣?
大雪中的科洛河,静静的像一条为奶奶送葬的白色玉带。
远远望去,无声的大雪,覆盖了无声的村庄。
大雪把熟悉的老屋全变成了白色,白雪覆盖的院子中央摆着一口棺材,我连滚带爬的扑到棺材前,嚎啕大哭:
“奶奶你怎么就不说一声就走了呢?你孙子当兵了,穿着緑军装回来看你来了,奶奶你起来——”
云霞姑和云波叔哭着把我从雪地上拉起来:
“天儒,知道吗?昨晚上你奶奶半夜不知是清醒还是说梦话:我孙子当兵了!就再也没了动静,我们都以为你奶奶睡着了,谁知到了早上,才发现你奶奶在睡梦中就走了,你奶奶这是为你高兴啊——”。
“奶奶——!”
我仍大哭不止,更加伤痛,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——
按老家的习俗,奶奶要七天以后才能下葬,可我只有24小时的假,天儒已是军人了,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我必须按时归队。
雪还在无声的飘着。
爷爷、云霞姑、云波叔、父亲、母亲、乡亲们顶着漫天大雪,送我到村口,亲人们叮嘱我到了部队一定好好干,让奶奶的在天之灵放心,让亲人们放心。我的泪眼模糊,没更多的话语,向亲人们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。我在心里说:“奶奶、亲人们、我走了,天儒不会给你们丢脸的——。”
就这样,我告别了我的奶奶,我的亲人,我绝没想到,我这一走就隔了二十年后才回到我的老家,而在祖坟又多了爷爷的坟头——
归队后的第二天,县革命委员会、县武装部,在县电影院召开了欢送新兵入伍有线广播大会。
电影院里楼上楼下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。新兵们坐在主席台下的正中位置,第一、二排是县和武装部的领导以及接兵的部队领导。在其它的观众席里,有我的母亲、我的同学。
大会开始首先由县领导讲话,接兵部队代表讲话,接下来就是新兵代表讲话。可偏偏就这时出了岔子,代表新兵在欢送大会上讲话的新兵刁岩忠,却忘了带事先准备好的讲话稿。
这时,突然那个汪隆绪来到我面前:
“天儒,你上台去代表新兵发言!”,
“不行我没有准备呀?”
“没准备就那么说,快!”
这位部队政治处的宣传干事,硬把我推到了主席台口,一下把我推上台去——
(未完待续)